我又哭了，眼淚止不住的流，背後千斤之力壓來，我再也無法抗衡，蜷縮在地上，淚花迷蒙之餘，我仿佛又看到長吉在看我，眼光溫柔，神色平靜，忽然間使壞的跺著腳告訴我哪咤要來抓我了。

長吉……

“呦呦？”

哪咤忽然喚了我一聲，我身上一輕，我松了一口氣，只覺得他的聲音遠的很，隨後便再沒了知覺。

再醒來，已是幾天之後了，我不在誅仙臺前，而是躺在了元帥府中，照顧我的仙玨與仙縷伺候著我服了些海鮮湯之後，便按耐不住嘰嘰喳喳的在外間聊了起來。

仙縷念叨了幾遍皆是那日誅仙臺上長吉的事情，聽得長吉在誅仙臺上被受了四十一鞭打神鞭，百年修為散盡，打入天河以西的永無之地，我的心中竟是隨著這兩個小仙娥的說話聲一起荒蕪的緊，我覺得我應該是想哭，我也應該哭，但我似乎是流不下眼淚來。

仙縷、仙玨許是顧慮著我還在這屋子裏邊歇著，聲音輕的很，但我耳目遠比她們想得聰穎。

我靠在床欄上邊，面色蒼白的閉上了眼，長吉臨上誅仙臺那單薄的身姿刻畫在我的腦海，在我的心頭，似乎是成了一枚尖銳的釘子，一點點的深刺入我的心頭，提醒著我所發生的一切。

我做的所有蠢事，都有長吉為我買單，但是長吉呢……

所有的事情都是他獨自一人扛著！

我不能再哭了，要堅強。

如此想著，我便愈發的想要去找他，可惜的是，沒了陰陽鐲，想必我還沒有走出天宮，便已被抓起來了吧？如此想著，我不禁甚是洩氣，認命的躺了回去，但心底裏邊又有一絲不甘的想法作祟。

我雙目欲眥，一雙手在雲被之下握緊又松開，靜靜的聽著仙縷與仙玨說話。

“長吉這一去，只怕這天宮又要暗淡幾百年了。”

這天宮的人素來話嘮，早先養在老君宮裏邊的兩條黑龍不過嚎叫了兩聲，便被議論了半年之久，都道是顯姿公主好福氣。

但當我在參加完那場婚宴的很久很久之後，得知那兩條黑龍實則早已在顯姿公主的新婚之日斬了做喜宴的頭菜之時，心情便不那麽美妙了，雖然我是沒看出來天帝、如來和那些個大仙的案頭之上有什麽特別之處，雖然早已知曉這天宮之中吃龍之風盛行，但也沒有想到過會這般的堂而皇之的，這般的……

叫人感到悲涼。

而在仙縷的口中，那些個閑散的仙人，更是曾為了一睹這兩條頭菜的真身而將自個兒折損了不少於兜率宮中。

畢竟自人龍之戰後，天宮便約束了龍族的修煉，龍族龍口眾多，但真正修成正果的沒有幾個。

除卻各地龍王，便只極樂凈土還有個悟性較高的、帶著一部分分支投靠了如來的廣力菩薩。

而他遠在西天且早已修成人身，便是想方設法去圍觀，也只得看個人樣。

我早見過敖烈，也早已隱約猜出天宮對龍族的政策裏邊不僅僅有忌憚，還有貪婪，也知道在這天宮之中吃龍實則是一種常態，大部分仙人都是知曉的，但能夠吃到的仙實則是很少的，只是頭一回知道原來龍這種人族眼中神聖至極的龍族。

在天宮之中的這些仙眼裏，竟然是顯得如此的微不足道。

我頹廢，也愈發的心如死灰，我像死了一般癱坐在床頭，聽著仙縷與仙玨越說越投入，就在我覺著我無甚存在感之際，哪咤來了，他似乎是才從朝會上邊來，說要帶我去一個地方。

自從住進元帥府之後，我出門的機會便極是少，是以哪咤說要帶我出府，去一個地方的時候，我很是驚訝，看了看門外那幾株極是單薄的玉樹，玉樹半透明的樹體上邊，倒映著哪咤衣上的紅，很是好看，像極了天孫在傍晚時分灑下的晚霞。

我甚是勉強的從床上爬起來，與哪咤一起往外走去，諾大的雲頂之上，白雲悠悠，銜接著雲頂之外柔和的夕陽，我不知是多久沒有見到這樣的景象了。

他帶我出了北天門，一路往天河而去，銜燭之龍還沒有閉眼，日薄西山之景一下子闖入我這看多了庭前玉樹的雙目之中，氣象之大，將我看得一楞一楞的。

“是有很久沒有出來走動過了吧？”

哪咤松開了牽著我的手，甚是平淡的說道，不過他話語裏那一絲愧疚與關切之感是怎麽回事？不會是真的把他那和他一見面就吵的老爹所說的話給當真了吧？

“是有一段時間沒出來走動過了。”

我一面說著，一面淡淡的瞥了一眼跟在身後的兩個仙娥，轉身之際，她們迅速轉身作觀賞瓊花玉樹狀，我無力的笑了笑，不再搭理，這些日子我雖然是過得渾渾噩噩的，但多少還是聽了不少關於哪咤的桃花運的，只是不曾想，便是這出個門，也被人這般的追著，卻是難受的緊。

“是我的錯，只是想著讓你住在我府上，好歹有個落腳地，沒考慮過你是個野性子。”

哪咤說的輕描淡寫，我聽後久久無言。

我與他漫步在黃昏裏邊的天河之畔，天河之水潺潺而流，夕陽之下，河邊上鋪滿了鳶尾婆羅，嫩黃的火苗在花蕊之上跳躍著，天孫坐在其中，正在為自個兒手中的酒杯斟酒。

“你這人真是的，叫我過來喝酒，你卻自個兒先喝上了。”

遙遙的，哪咤便開始數落起了天孫。

天孫沒有回頭，只是斟滿酒，緩緩的倒進天河之中，方才收了杯子，轉身正視哪咤。

“呦呦也來啦。”

天孫見著我，甚是意外，擡手招我過去，我有幾分遲疑的朝她走去，我總覺得自凡間的去年七月七起，時間便過的很慢，可天孫這樣子，又讓我覺著我只是昨夜做了一個太過於逼真的夢罷了。

若站在我身邊的是長吉，不是哪咤的話。

“怎麽不過一年不見便陰郁成這樣了啊？”她甚是心疼的將我摟進懷裏，隨即便似是想到了什麽似得，嘆了一口氣，說了一句可憐的孩子什麽的，我想了想，若非是時常與如意廝混在一起，我確乎應該還是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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